那一瞬间，钟澄彷如回到了学生时代，那些被窝里连夜追读奇幻小说的时光。
读着故事里奇幻无方的描写，曾多次让他想象它们在现实中成真的景象。
以神奇事物构成的世界，由仙人大能掌管的世界，按天地之道运转的世界，身处现代社会的渺弱生灵注定无法想象全貌。
天际的黄金马车，重新带来了置身异世的梦幻。
一众生员得见异状，心中震撼均是难以言喻，直至黄金双轮留下的轨迹散尽余光，胸间的一口气才放松下来。
钟澄深深吸了口气。“那不会刚好就是我们前往总部的工具吧？”
陈政笑了。“没到半夜就开始做梦，可不是甚么好事儿。”
他望向夜空，悄声说道：“如果有机会的话，本官也想坐一回啊......”
一旁朱云听了，目光有点怪异。
陈政横了这多管闲事的老战友之子一眼。“修行人求真全性，想坐一回黄金马车很丢脸吗？你敢不敢笑车上那位丢脸？”
朱云登时不敢说话。
郑镕在直属上司面前素来胆大，哈了一声道：“那位有马车坐很了不起吗？换作是国师出行，可从来不会如此招摇。”
“你又不是不清楚近年都城贵人们的习性。”陈政转向一众生员。“山后早已备好良马，我等立即起程，离开县境前不得耽搁。”
众人齐声允诺。钟澄犹豫半晌，没说甚么，自随众人到山后选了坐骑，踏上旅程。
他虽忍住没问马车的来历，骑出一段路后，先前诱敌行动中担任临时小队队长的“铁尺”朱云却放慢马速，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行。
“陈大人相信你一定有许多疑问，命我为你一一解答。”朱云无奈一笑。“虽然我知道得实在不多。”
钟澄轻声问道：“是总部有哪位大人物来了？”
“没想到盘丝会一次袭击，能牵扯到这么多位于权力巅峰的强大修士。”
朱云摇头笑道：“马车上那位不是炼丹司的，这几年来的风头，却也不输于司里诸位大人了。”
他压低声线道：“镇上的文庙可不是被丹魔污染了吗？”
钟澄立时明白了。
“儒家子弟？嗯，难怪出行如此铺张，全不顾忌被暗中黑手注目。是鹿鸣书院的人吧？”
自今上登基，重用儒者，儒家在三教中的地位已隐然不下于道家。
所欠缺者，不过是后者承传漫长岁月累积的底蕴。
都城鹿鸣书院的门人，大多出于高门大族，在朝中有权有势，从不掩饰豪奢气派。
“不仅如此。”朱云说道。“马车的主人，是鹿鸣书院建立以来最年轻的金丹境。”
“没比我们大上几岁，已是当朝红人，得圣上荣宠，名望极盛。”
“每回瞧见那辆马车行于天上，我也不禁自省庸碌，一生难以达到如此成就。”
钟澄瞧了瞧感慨万分的小队长，心想：
“你是地阶丹师之子，名正言顺的官二代，在真正的天骄跟前仍是如此无奈，教一般人家的孩子怎么办？”
“这里始终是修仙世界，家世名望、地位财富都是硬实力的副产品，也难怪世家子对天才又嫉又恨......”
他心里一喜。“只要好好运用完美炼丹室的力量，我也能成为同辈眼中的天才，从而获得更高的地位，更好的资源。”
“到时候再藉此成为货真价实的强者，就有能力捍卫得来不易的一切，过上超乎原身想象的美好生活。”
钟澄凝视着眼前如一道河川自上而下，自山坡倾落的斜道，暗下决心。
“我会连同那些无法走上道路的人的那份，握紧前路的风光！”
少年纵马，前行百里如疾风。
两天后，学堂一行人来到大夏都城外。
先帝御宇时有一惯例，每五年转换国都一次，以防皇室长期居住于同一地点，其本身气运与当地风水冲突，牵动百姓休戚。
直至先帝晚年与众大能合计出免于气数冲突之法，都城才从此定于一处，有效避免了频繁转换统治中心的成本和混乱。
此城于成为都城前古称洛邑，天子进驻后赐名洛阳。
只是本朝惯常称都城不称其名，除非天子另行迁都，官方才会用回本名称呼城名。
钟澄听郑镕谈起这些“小县来的人未必知道的事”，表面没甚么，心里却是吐槽不断。
“一座数百年历史的城池被如何称呼，与风俗文化全不相干，倒是因应天子的个人决定而更换不迭，真是一种健康的做法吗？”
朝廷，主要是炼丹司的人事和经济过于宽厚，有时会使钟澄忘了大夏始终是一个封建社会，受陈旧专制的思维规限。
不，该说是神权社会才对。曾经成功治理覆盖神洲全境的大水灾的先帝，今日在某些百姓眼里仍是仿如神明。
昨夜在驿站留宿时，钟澄就曾听见邻屋的老婆婆在向先帝的雕像求雨。
要是她被发现在都城这样做，早就被道门拉去处斩了......可钟澄当然不会胡乱举报他人。
回想起这两天以来，气候确是干旱，想必已严重影响到许多人的生计。
钟澄记得闲聊时与郑镕说起这事，对方先是面色一沉，继而神秘兮兮地说出推测。
那就是近月来河间各地之所以天雨不降，农产失收，很有可能与盘丝会的阴谋有关！
“这能解释裴神秀为何以国师之尊，亲自介入学堂事件。只是如果盘丝会有能力大规模影响天象，其巅峰战力，恐怕不止于金丹境......”
“而我，则是这可怕组织的针对对象......”
钟澄想着就不寒而栗。
同一时间，陈政亮出身份，为学堂众人办理入城文件。
好不容易处理并派发好文书后，每年担任相同职务，早已做惯做熟的地阶丹师跳上马匹，领着众人前往城外高峰上的炼丹司总部。
钟澄本就讶异既然总部不在城中，为何要特意先到城门一趟。
办理文件之事虽是必要，却暂时既未能用着，也未要求生员亲至。
其实，原本让堂堂一位第七境的地阶丹师为生员领队，就是很不合理的做法......
旁边，郑镕看出他的疑心，在他耳边低笑道：“你何不以修行者的眼力，看看文书中夹了甚么？”
钟澄惊了一惊。“银票？可为甚么得......”
“法外收入不计税，何况都城的有钱人们，是不会想让朝廷得知他们有向考官提供回扣的，考官当然也不会声张。”
钟澄霎时间心也凉了。“资格考试的结果早就定了？”
“不，但陈大人为了不显得与众不同，只得装作收了回扣办事。”
郑镕笑意无奈。
“钟大人，自今天起你必须紧记，这里是大夏的都城，做法跟民风纯朴的安平县可不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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