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年三月，夜晚，月牙如钩。
一只纤细修长的玉手，轻摇着一架紫檀木的婴儿摇床。这张摇床因为数代相传，边沿儿已磨的圆润，古朴而厚重。躺在摇床里乱挥着小拳的，正是谢家二房的头一个嫡孙女，乳名唤作衡姐儿。
申令祎生产完不足一月，身体还有点虚弱，精神头儿却是很好。
每日里除了吃睡，便是眉眼含笑地看着摇床里的小小粉团。
站在门外的谢允，这一幕尽入眼底。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，母亲喜爱孩子。可他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。
想了想，他抬手打开棉花暖帘进去。
申令祎循声看去，见是谢允回来了。冲他微笑了一下，继续转过头哄睡摇床里的小婴儿。
孩子正快要睡着了，实在不易发出声音吵到了她。
谢允看着眼里只有孩子的妻子，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上来了。
他倒不至于介意妻子关心女儿而忽略自己。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地方变了，可说不出是哪里。
虽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，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妻子内心深处的疏离和漠不关心。
这种感觉，很不好受。
“祎儿，她睡着了吗？”谢允问道。
却见申令祎轻轻地摆手。
这都几时了，她不睡，申令祎也要睡呢。谢允心道。
谢允目光沉沉，轻声走了过去，坐在了床沿儿上，抬眸凝向她。
申令祎伸出一根手指，正被女儿的小拳头握住，女儿咯咯地笑。她心里的幸福无可比喻。
“祎儿。”谢允复唤道。
申令祎从和女儿的互动中抽出神来，转头看着谢允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无事。”谢允不知道说什么了，难道说，让她多理理自己？这太莫名其妙了。
很快，他就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。
圣上病入膏肓，内阁主持政务。他的机会来了。之前他提出的整肃驿站，可以实施了。
不过，在这之前，他有件很有必要的事情去做。
这件事和太子母妃张美人有关。且说张美人虽是世家大族出生，但是家族里面的人并无实权。而圣上遵祖训，受够了外戚干政的压迫之后，就谈外戚色变。
圣上在决定立张美人之子为太子时，就在高肃卿的帮助下，剪除了张美人家族的势力，只供养不给予任何职位和权力。
……
申令祎依旧看着他。
“累了吗，多歇息，早点养好身体。”谢允说完，唤奶妈进来，将女儿抱走。
申令祎垂下羽睫，说道：“干嘛把孩子抱出去。”眼底黯然了一瞬。自衡儿出生后，谢允好像有点异样，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对。总觉得谢允好像对孩子是女儿，有些不满。
“傻！孙太医说的，月子要多养神休息。”谢允道，她不会误会自己不喜欢女儿吧？孙太医说的准，妇人生养孩子期间，就容易多思多想。
“我不累呀。”申令祎靠在一个团花枕上，淡淡地说道。
谢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，良久，他沉吟道，
“你每天好像眼里都只有孩子。”
申令祎愣了一会儿，垂眸想了想，解释道：“我现在要做月子，家里的事，我都让春娘照管了，可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，夫君不满意？”
近半年，她都没有亲自管理过家里的事，只专心孕育孩子。谢家哪有孩子重要。
谢允坐近了些，伸出手臂揽过了她双肩，把自己往他怀里带了带。
他下巴抵在了自己的头顶，好像低头嗅了一会儿她的头发。又说道：“不是这个。”
“那是何意？”申令祎不解道。
谢允不好直说，只将她抱的更紧了些，莫名其妙地忽然问道：“汝还爱我否？”
“夫君，让我歇息一会儿吧，你自管去忙，不用陪我。”申令祎眼皮子沉了沉，一阵困意袭来。
“爱我否？”谢允拨开了她的眼皮子，追着问道。
“夫君为何……忽然问这个？”申令祎蹙眉，疑惑道。
谢允不说话了。妻子这些日子，挑不出一点错来，每天早上都会随他同起，伺候他出门。每天晚上也都会站在檐下廊处，等他归。
甚至做到比未有孕之前更好。谢允后悔了，他不应该再寻妻子的不是。
“随便问问，因为方才从我进屋里开始，你好像都没看我几眼。”
申令祎笑了一下，说道：“看你干什么，你脸上又没有什么脏东西。”
谢允莫名笑了一声，低头吻了她的唇瓣，继而吸吮她的香舌，一下下地亲吻着她。
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申令祎别开脸，擦了下嘴唇。垂眸道：“别，我现在不想。”
她坐月子已经半个月，头发脏脏的，只有身上排除的恶露被婆子她们清洁了。
她自然知道谢允想着什么，谢允整个孕期都未和她云雨，以他的欲，估计已经忍到了极限。
可说句大实话，她现在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和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亲吻了。
嘴里的感觉谈不上恶心，但也绝对不好受。
她要花上一些时间，调整一下心情。
“我明晚回来住。”谢允低头又吻了一会儿，忽然说道。
自从今年谢允进入内阁，就已很少归家。甚至，连元旦那日，也只是半下午回来露了个脸，就又走了。
此刻，他忽然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、似乎有点意有所指。
难道，他猜的到自己内心从未示人的想法？
那这也太可怕了。
申令祎手顿了一下，微垂着眼帘，道：“夫君，你忙你的就好。”
谢允早已经没有休沐的时间，说实话，她现在无比想让谢允专心去拼，这样女儿的前程就有了。
“别的事哪有你要紧。”谢允扬了扬眉，语气有点怪。
要知道，她以前可是经常要求自己多回家的。
“夫君，那你明天早点回来。”申令祎微笑了一下，温柔的说道。
“嗯。”谢允手也未闲，抚摸着她的锁骨。
“夫君，衡姐儿的满月酒，你会回来吗？”申令祎忍不住暗暗期待，她不想让衡姐儿，从小就比别人缺了点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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