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散气消。
陈纵站在原地，看向数十丈外撑膝狂喘、满脸惊疑不定的齐治穹。
后者内气消耗巨大，已再难浮于海面之上，被海水没至小腿。
“万剑......归一，葬剑山的绝学，你是陈国葬剑山当代剑首？”
陈纵摇头，认真道：“不是，只是碰巧学了这门剑法而已。”
齐治穹直起腰身，行至陈纵三丈之外，低眉垂眼，“我败了，即日起，你便是天下第一。”
“唯有一憾，未见小兄弟全力”，他抬头，直视陈纵，目光纯粹。
陈纵不语，先是以气机扫过身后不断靠近的一众武者，而后洒然笑道：“这有何难，齐老且看好便是！”
话音落下，一股难以形容的强横气势从陈纵身上缓缓升起，如睡虎惊醒、神龙昂首！
正此时，天色变幻，海风呼啸，乌云密布，似有暴风骤雨将临。
“拳法撼山，重凝势、轻拳形。
取蚍蜉撼山、明知不可为仍一往无前之气势。
拳势大成，可撼山拔岳、千军辟易。”
陈纵边说边摆出撼山起手式，而后步似淌泥，连演十一式基础拳架。
在他身后，托举千仞大山的蚍蜉微不可查，举步维艰。
却是步步向前，迫得沉浸于拳势之中的齐治穹面色变换、连连后退。
十一式拳架步桩演练完毕，陈纵一身拳势蓄至巅峰。
仍只是由内气催动。
可此刻他这一拳，足可锤杀还真练气！
陈纵舒身如弓，目光如炬，精气神皆被提升到巅峰，可谓气冲斗牛。
“哈！”
陈纵吐气开声，足下海水坚硬如钢，拳向正东。
“轰！”
天云爆散，黑海两分，皆深浅难测，久久难以复原，好似被那顶天立地的巨人用手划过。
齐治穹口眼微张，神情呆滞。
他看着收拳静立后，正好被从云缝洒下的夕阳光辉染成金红色的陈纵，神色缓缓变得虔诚敬畏。
如见神祇！
‘这才是他的全力吗？
武道无极、武道无极，恐怕穷我毕生心力，也难以达到如此境界。
果然是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......’
齐治穹好似瞬间苍老了数十岁，腰背佝偻，脸眼之间浮现出数道象征着岁月痕迹的皱纹。
‘是我的错觉吗？为何同样的功力，在还真界就没有这般破坏力？’
陈纵皱眉，盯着前方正在复原的海中裂缝，陷入沉思。
远处，得了齐治穹拳法传承的冯崖浑身颤抖，连声呢喃着‘不可能’三字。
他已入先天数年时间，更得了师父传授的坐关锁元秘法，一身先天精元依旧充沛。
所以即便相隔数里，他也看得一清二楚，那代表着神秘高手的细小人影，一拳打开了天！
“不可能，不可能，人力岂能如此！人力岂能如此！”
冯崖抱着头，声音越来越大，近乎嘶吼。
他瘫坐在随浪起伏的船上，身侧是同样说不出话的三位同门师弟。
同为先天的沈涟目中异彩连连，脸上更是红霞一片。
因为她看清了陈纵的脸，不知何时起便双拳紧握，腰腹扭动。
她慕强，极致的慕强，近乎偏执。
所以她多方探寻，用计无数，终是成功拜在这天下第一的座下。
并且传功期间多次自荐枕席，只可惜齐治穹一心探寻武道之极，不仅没有假以辞色，更是历声训斥，骂她不知廉耻。
好在齐治穹不是话多之人，至今这三位同门都不知道她的龌龊心思。
‘齐治穹败了！
此人如此年轻，普天之下，唯有我配得上他！
同为先天，陈国绝心是个徒有其表的老妖怪，赵国姜萍健壮如男、奇丑无比......’
沈涟越想越远。
另一侧，郑顾卿和韩舟并未发现师妹异样，二人虽时常互呛，关系却最为亲近。
冯崖嘶吼过后，二人面面相觑，低声议论。
“是内气无疑！此人功力之高，实在震古烁今！”
“师父败了”韩舟侧目一看，无数不敢靠得太近的船只静静飘着，似乎无人。
但他知道，恐怕整个武圣城的武者都在此处了，根本瞒不住。
所以，江湖的天，要变了！
原地。
陈纵回过神来。
他未能想出答案，只用两世见识得出‘天武界空间强度不如还真界’这一超前结论。
看着老态明显的齐治穹，陈纵立即自省，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。
他很是欣赏齐治穹于武道之上的纯粹，方才情绪上头，首次在天武界施展如此威能的拳法。
便是上次拜山陈国三山一宫，他都一直自我压制，保持着一个‘击败不伤身’的度。
除开血气不谈，方才一拳，真的是他内气修为的全部实力了。
“让小兄弟见笑了。”
齐治穹虽为武道而痴，人却不傻，从陈纵的关切目光中，他猜出了陈纵在想什么。
“不必介怀，老夫只是可惜，枉存人间两甲子，于今日，才得一窥先天之上。”
齐治穹满脸唏嘘，他知道，自己至死，怕是也难以忘记方才的一拳。
至于达到陈纵的境界，他是不想了，想也仅是想想而已，没有半点作用。
毕竟他另辟蹊径，穷尽毕生心力创出坐关锁元秘法后，虽锁住了自身八成精元，却也带上了再无寸进的枷锁。
此法需时刻运转自身内气，辅以人参之类的补药，最大限度凝生精元。
与自寂一身功力陷入假死状态的生死境秘法背道而驰，缺陷甚至更为明显。
烧钱不说，坐关时间也与其他先天的假死时间大差不差。
而今一旦停止坐关进补，他的一身精元恐怕会泄得更快，哪里来的多余精力探寻先天之上？
“不是先天之上”，陈纵一脸肃穆，对齐治穹纠正道：“这还是先天范畴，我称之为路尽。
寓意行至九品武道之尽头，超越路尽后，才是先天之上。”
陈纵超越了吗？
他至今都难以界定，单论力量，气血的确赋予了他能够锤杀练气巅峰，甚至是无限接近仙道筑基的伟力。
可他的路毕竟难以复制，硬要冠以气血境的帽子，恐怕两界之中，就只有他能够达到。
能否定义为气血境，还需要如齐治穹一般的普通武者亲自试验，看能否凝生气血，能否继续走下去。
心怀苍生？
陈纵表示不是，可能有，但绝不多。
他只是设想，自己气血路尽之后，恐怕还要借鉴同样练了气血的武者身上所发生的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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