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鸟鸣声,被窝松软, 张小易规律地在清晨六点醒来。
肩头是贾西贝, 蓬着头,张着嘴, 睡得像头小猪。他太累了, 大概有一阵没睡过好觉, 张小易把他往怀里搂一搂,撑着枕头看他。
他像娃娃一样好玩, 长睫毛,牙齿又小又齐,舌头短短的, 缩在嘴巴里。
正兴致勃勃地研究, 卧室门轻轻从外推开,进来一个端早餐的小弟。
张小易的习惯, 每天六点起床, 先吃早饭再刷牙, 惯例是牛奶鸡蛋。
看见床上堂主的样子,小弟吓了一跳,张小易看见他,果然没有好脸色, 凶狠地瞪着眼睛, 让他滚。
小弟年纪也不大, 十三四, 赶紧往外走, 托盘上的杯子碟子碰在一起,微微发出脆响,贾西贝哼了一声,睁开眼。
张小易立刻和他拉开距离:“醒了?”
“嗯……”贾西贝迷迷糊糊的,拧着腰坐起来,“什么味道,好香啊。”
张小易一愣,是牛奶鸡蛋,赶紧咳嗽一声让小弟回来,托盘上是热腾腾的天然蛋白质,一样两份。
贾西贝看见鸡蛋,眼睛都直了,缩着手不敢碰。
“怎么了?”张小易抓起鸡蛋,在托盘上磕碎,“我给你扒。”
贾西贝其实没吃过鸡蛋,盯着送到嘴边的奢侈品,小心翼翼地拿着,很舍不得地咬了一口。
再看张小易,卧底伽蓝堂这两天没吃过好的,一顿狼吞虎咽,贾西贝以为他也没吃过鸡蛋,很细心地给他擦嘴:“小易,慢点,别噎着了。”
端盘小弟愣愣看着他,那么大胆,竟然用手直接擦堂主嘴上的蛋黄,蹭到手上,还舔了舔,自己吃了。
张小易也愣,红着脸瞧他,贾西贝被他瞧得不好意思:“挺金贵的,”说着,他捡被子上掉的蛋黄渣,“别浪费了。”
张小易居然学着他的样子,也捡碎渣吃,丢不丢脸无所谓,反正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喜欢。
贾西贝吃着鸡蛋,忽然问端盘小弟:“你知道太涂堂吗?”
小弟一惊,看向他的堂主,张小易在贾西贝身后,神色冷峻。
“知、知道。”
贾西贝傻傻的,自以为不着痕迹:“你们太涂,是不是有个如意珠?”
如、如意珠……不就在你身后吗?小弟惶惑,张小易年纪小,从来没在外头找过什么男男女女,何况是骗,他有点犯糊涂:“是……是有。”
“他在你们这儿是个什么官儿?”
“是……”小弟冷汗都下来了,“是堂、堂主。”
贾西贝一喜,回头跟张小易说:“是堂主呢。”
张小易趁机朝小弟摆手,让他赶紧下去,然后有些飘飘然地问:“堂主怎么了?”
贾西贝学着高修他们的口气:“如意珠要是堂主,染社现在群龙无首,岑哥他们可以一鼓作气,拿下太涂堂。”
张小易死死盯着他,神色几经变换,如果是别人,已经身首异处了:“前提是他们还活着。”
贾西贝的脸垮下来,担忧、忐忑、惴惴不安:“肯定……还活着的。”
“不说这个了,”张小易不想看他难过,“对了,你喜欢什么?”
贾西贝对着指头想了想,扭扭捏捏的:“我喜欢贞哥和修哥。”
张小易的脸又黑了几分:“我是说东西,比如骨骼、珠宝、猫狗之类的。”
“啊?”这些贾西贝不懂,“我……就喜欢贞哥和修哥,他们不嫌弃我,还对我好。”
我也不嫌弃你,我也对你好,你能喜欢我吗?这种话,张小易当然问不出口。
“你呢,”贾西贝呼扇着睫毛,问他,“你喜欢什么?”
张小易怔忡,好多年没人问过这个问题了,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喜欢什么:“我……喜欢……”想起小时候,爸妈还在,会摁着他的手脚挠他的痒痒,会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放最美的烟花,“烟花吧。”
“烟花?”贾西贝没听说过,“是什么?”
“看的,用火点着,砰一声炸上天,好大的火花。”
贾西贝往后躲:“那是炸/弹。”
“不是,”张小易追着他,“闪亮亮的,在天上,你看见肯定喜欢!”
贾西贝缩在被子里,摇头:“不喜欢……”
张小易压在他身上,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:“喜欢……”
“小易,”贾西贝打断他,“我们跑吧,去找大家。”
张小易控制不住火气:“你为什么总是大家大家的,他们给你什么了,没让你享福,还带你来冒险,他们有什么好!”
“好,”贾西贝笃定地说,“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人。”
张小易憋着气不说话。
“小易,你知道吗,沉阳是个特别小特别冷的城市,老百姓没有电,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人,”贾西贝的眼睛湿了,“岑哥统一了沉阳后,没有拿那些电去养骨骼,而是给大家架了电线,这样今年冬天就不会死人了。”
张小易根本不信,没有哪个社团会关心普通人的死活。
“我小时候妈妈中了流弹,爸爸做工把我养大,为了攒钱给我打接入口,他是活活累死的,”贾西贝抽噎,“我那么努力,就是想做一个好御者,保护别人,让每一个孩子的父母都活着,让所有人都可以有亲人疼爱。”
这说的仿佛就是自己,张小易捏住拳头。
“他们都说我是娘娘腔,说我穿不了骨骼,”贾西贝抹一把眼泪,“可我做到了,我是自己努力做到的,以后我会更努力,再也不让孩子们被毒打、流离失所,不让他们的器官被活生生摘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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