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水注入蚀骨剑中, 剑身一点点苏醒开来。剥落了锈迹斑斑, 露出了内里纹路古朴的烁金灿灿。
仿佛巨龙睁开了独眼,发出了嗜血的低吼轰鸣。
乌云滚滚密布,挟裹了天际。
整座临江城上,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沌旋涡。
苍寒堡中, 亦是一片风雨飘摇。唐门门主不在堡中, 唐深又必须拾起自己半瓶子的医术, 何况宫亦飞还半点都不配合!
“宫家主,你冷静点!先止血,你别再乱动了!”
“不,不……你们……你们让我死。”
“宫家主,您、您冷静点!”
“不, 不……我、我此生已经……呵,一生错爱,致使宫氏一门毁于一旦。我须死了, 才能向……咳……向我家人、亲朋好友……谢罪。”
“老宫,你还有儿贼呢你忘啦?”江盎吼他,“你家宫小渡虽说净捡缺点长了,但性子还是很不错的, 你若不要, 你儿贼吾辈捡走了!到时候让他跟我姓江……”
“你、你……”
“好了,不哭了!大男人的哭什么?你看你眼睛红得都像是流血了一般, 呃……”
手中一片温热, 江盎愕然, 黏腻,温热,那真的是血。
宫亦飞的双眼中,正源源不断渗出血水。颇为恐怖骇人。
至于吗?不就是被倾国戳了一刀!
江盎不禁腹诽人与人的承受能力真的差这么多?吾辈当年更过分的事都经历过,也不至于……
“师父,师父!”
门被撞开,宫渡横抱着蓝衣小美人急匆匆闯进来:“师父,自打刚才外面天色黑了,余生他就头痛难忍,师父您快帮他看看!咦,爹?您、您怎么……”
天边轰然一道雷鸣入耳,就连唐深都觉得钻进脑子刺入骨髓,正皱眉强韧,忽见身边的独孤寂身子忽然晃了晃。
“前辈!”
轰鸣不断,唐深听不见他的声音,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怀抱中,独孤寂额角冷汗直落、胸口剧烈起伏,口形重复念着一个词儿。
“……蚀骨。”
浓厚的腥风,将白□□到几近暮色的乌云,轰鸣的雷电都只说明一件事——它醒了,就在附近!
魔剑蚀骨,向来以人间憎恨怨怼冤屈为食。
它不像别的剑灵会去自行挑选宿主,它不寻主,因为它的宿主会自己召唤、强大、悲哀、并痛苦、仇恨,千疮百孔的心,会自行发出绝望的嘶吼,吸引它的到来。
曾经一次、两次、三次。
独孤寂身在炼狱、堕入窒息般绝望时,它就静静躺在他手边。等着他拿起它,化身为魔。
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。
如今,它又要来了,又要再度出现在他身边,夺去他好容易才到手的安宁幸福!
“略言,略言。”
双手空抓了几下,才抓到了唐深的袖子:“让我……让我抱抱你。”
身子就在这一瞬间,整个儿被温暖紧实填满箍紧。
是……被人爱着的。
是被人无限度宠着、心疼、珍惜着的。
是有家的。有地方可以回。有人在等他……
独孤寂的眼底也开始泛出血红,却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,心更是轻飘飘地、稳稳地尘埃落定,一片平静安宁。
曾经手执蚀骨,他只知道自己在杀人。
只知道血花纷飞,无尽尸骨,大雨倾盆。却不知道自己在杀谁,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,整颗心像是无底的深渊不断空虚、坠落。
可如今,残破的心已经有了柔软的依托,唐深身上淡淡的药草香,仿若无尽风浪中的一支浮木。那个叫“幸福”的东西,如今正真真实实地被他抱在怀中。
当一颗心已经填得满满的,纵然蚀骨销魂摄魄,也无孔可入了,不是么?
“我、我要杀了他……我要杀了唐风流。”
“我杀了他……替我宫氏一族报仇……我、我要……咳咳,咳咳咳……”
“老宫!老宫你冷静点!唐二少!你快过来看看他!”
着实是大事不好。在江盎看来,宫亦飞已经要没救了——伤口崩裂,眼中口中全是血污,他甚至把人拽起来试图用剑气替他续命,却收效甚微。
“别睡……别睡别睡!老宫!呜——”
突然,沉渊剑气被尽数弹回,带着几乎毁灭的陌生灼热感。只一瞬间而已,怀中宫亦飞身子已烫得吓人,江盎若非是剑灵抽身得早,恐怕魂魄都要被烧得骨头都不剩。
床铺轰然塌陷,一股焦臭的气息,手掌重重拍在残木之上。
宫亦飞一个挺身坐了起来。但那人此刻看着已经不太像他了——带血的眼中闪耀着妖异的光泽,勾唇笑了,牙齿尖尖如鬼魅一般。
黑色的符文冲上了他的脸和手臂,他站了起来。
胸口的致命伤被他视作无物,平日里系得整齐的长发轰然飞散,一声嘶吼,身后纯黑色的骷髅鬼火混着剑气凌然震天。
悲哀,仇恨,痛苦,不甘。
这一次,是他的绝望将蚀骨召至身边。手中幻化一把黑色巨剑,轻轻一扬,整排屋子轰然塌陷。
独孤寂数百道银弦同时四射,控住落下的碎石瓦砾,同时抱起唐深便退至院落。良宵扯着不会武功的姜慎行退了几步,一转眼,却见宫渡竟不管不顾向宫亦飞冲了过去。
“爹!”
“爹!您快醒醒!您醒醒看看我!我是渡儿啊!”
“师兄!不要!”
“宫渡!”
唐深在那一瞬间,想到的是紫玉幽冥阵中宫渡惨死的那一幕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